【绘海／海姬】神迹（三十）共舞
宴会刚开始，园田海未就遇见了大麻烦，这都是我对于宴会流程不了解的错，她想。
而高坂穗乃果和星空凛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西木野真姬的衣服，用饿得发绿的眼神质问她：吃的呢？说好的宴会应该有很多吃的呢？为什么我只见到了长桌上的各式点心和酒？
东条希和绚濑绘里两个人都溜到什么地方去了，蓝发剑士环顾了一圈，连躲在一边说悄悄话样子的园田曜和小泉花阳都发现了，却没见到这两个人的踪迹。
宴会的领舞自然是当晚的贵宾或者主人，所以园田海未毫不意外会有一堆人直奔着黑发女子和棕发女子去，只可惜她转头寻找失踪的伙伴时，忽略了那两个人一致的摇头，也忽略了她们将目光示意转向自己。
后知后觉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名媛和少爷包围了，园田海未用尽全力才克制着表情没有变得恐慌，她只是朝后退了一步，维持礼貌的笑容，飞快思索着。
男士还好办，但是拒绝一位礼貌的女士就…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一位穿着着华贵拖地紫色长裙的女子戴着粘有羽毛的假面，朝她微微欠身伸出手去：“有空邀请伯爵大人先跳一支舞吗，自我介绍一下，艾达·格里芬顿。”
格里芬顿这个姓氏令园田海未更加难以拒绝，毕竟在之前的几轮觥筹交错之间，她已经得知代表了什么，对于她自身来说，对于今后佣兵团来说，都是至少不能随意得罪的部分。
谁来救救我啊，我其实不会跳舞啊——可惜伯爵大人并不想领情，因为她所在的地方可真是没人教她这个，如果踩了这位千金的脚，想必明天就在整个帝都难以做人了。
“抱歉呢，小姐，只是这位伯爵似乎和我提前有约？”神灵终于听见了她的祈祷，绚濑绘里清亮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时，园田海未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她侧过身去沿着声音的方向牵住那人的手，却不由得愣住，身边响起数声低低的抽气声，都未能入耳。
那是…绚濑绘里？
红色的礼裙在一片暗沉的色调中鲜艳但不突兀，华贵中带着属于少女的活力和俏皮，坠饰却又稳重典雅，衬着肌肤如雪，绚濑绘里将金色长发挽起，白皙的脖颈暴露无遗，巧妙夹在精灵尖耳上的耳饰一看就出自大师打造的手笔，她带着黑色为底粘有金色羽毛的面具，含笑而立，将园田海未的手握紧。
园田海未是看着她用另外一只手做出提裙礼的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忍着心绪波动完美回应了骑士礼，然后乐曲的前奏开始，大家为领舞让出更多的距离。
“不要怕，跟着我的步伐就好。”绚濑绘里选择优先开场，带着园田海未跳，一般情况下，跳女步的舞伴是不会选择这样更为劳累的举动，但是很明显，这位金发精灵已经完全掌握了令蓝发好友尴尬的情况。
“啊…好。”
很快随着乐曲的渐进，大家纷纷滑入舞池，唯有东条希不见踪影。
西木野真姬被星空凛扯进舞池的时候，内心是拒绝的，她看了眼旁边和“海龙”家大小姐翩翩起舞的穗乃果，扫过引领着公主殿下的侯爵大人，最终定格在舞池中最耀眼的领舞身上，目光沉了沉。
滑步，旋转，衣袂飞扬，穿着墨绿礼服的蓝发剑士和红色长裙的金发精灵是如此相配，眼眸中的神采、脚下的步伐都如此一致，她们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彼此，容不下其他。
而红发恶魔第三次被星空凛踩了脚，她唇角抽了抽，朝后退了一步，乱了节拍，撞上了身后人的脊背，听见了那人的低笑：“真姬爵士，是否要跟我更换一下舞伴。”
“乐意之极。”西木野真姬回以同样的低笑，在一个旋身中扶住那人的肩膀，换成被引领的姿态。
至于一脸痛苦被星空凛扯向一边的小泉花阳，她只用在心里对公主殿下的脚背点根蜡烛就够了。
“侯爵大人似乎很喜欢当做引领者。”在乐曲最后几个小节的舞步旋转后，被揽着腰的红发恶魔淡淡道。
“当然，真姬爵士不也一样。”第一支舞后，引领者和舞伴都可以选择对对方做出肢体赞扬，所以她们的姿势现在显得分外暧昧，黑发的侯爵凑近红发少女，将礼仪性的亲吻擦过耳畔，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吻手难道不可以吗！”红发恶魔忍了忍连耳朵都通红低低咆哮道，深深感觉到自己和那人在成熟度上的差距，瞬间破功。
“当然。”黑发侯爵看了眼正在被星空凛左右开弓轻吻脸颊哭笑不得的小泉花阳，持起恶魔的手轻吻了一下指尖，然后将她放开，走过她身边向着舞池正中走去。
西木野真姬紧紧抿着唇角，紫眸中一片冰冷，那人擦过身边的时候有句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我并没有得到舞伴什么回礼，所以您已经把时间全部用来解决那些身份隐患，吝啬给予我半分了？爵士。”
园田曜是个极其难缠的人，恶魔再一次这么确认道，她转向好友们的方向，意外看见失踪多时的希朝她招手，一脸吃饱喝足的模样。
“诸君可以前往宴会厅，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园田曜的声音并不大，却使得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陆续离开，她最后看了眼阳台方向还依旧再说话的园田海未和绚濑绘里，笑意渐深的走出了舞厅。
“不去吃饭吗？”月色正好，园田海未扶着栏杆歪头看向摘下面具的金发好友，金眸似洒落的一片星光。
“当然吃啊。”绚濑绘里似乎心情颇好，趴在扶手上看着下面被覆上白霜的花园：“海未你有没有一种想在上面作画的冲动？”
“我认识的绚濑绘里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想法吗？”蓝发少女显得有些吃惊，随即轻笑着脱下礼服外套，搭上了精灵裸露的肩头：“如果你想去我自然奉陪，只是别着凉了啊。”
“欸，这个时候还是一副木头样啊。”绚濑绘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如同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凑近了好友的脸，看着脸颊在极近的距离里染上了粉红的色泽。
蓝发的伯爵此时手足无措，却又无处可退，只能结结巴巴道：“咳咳…绘…绘里？”
“伯爵大人好令我伤心啊。”好友满脸的忧伤怎么看起来都太过于夸张，只是园田海未却没有丝毫心情关注这点，能够压抑着心跳声听那人说话就已经够费力了，碧蓝的眸色压得她快要不能顺畅呼吸了。
“既然没有给舞伴一个吻，也至少应该给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我一个奖励嘛。”金发精灵突然拉开了距离，这次的惋惜叹气似乎发自真心，她拢了拢身上的礼服，才笑道：“好歹我换一件贵重的长裙也不容易啊，多亏今天下午的时候，公主殿下突发奇想硬塞给我和希一人一件，我就放在空间戒指里。”
“啊…”蓝发剑士歪着头想了想，后退了几步后，从阳台径直跳了下去。
“等等！我开玩笑的！”绚濑绘里目瞪口呆趴在栏杆上探身看着那人迅速消失在花园的树影后。
“真是的，怎么…”她扶额叹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提起裙摆打算也跳下去。
“不…不用！”还没等她穿着麻烦的裙子翻上栏杆，蓝发少女就再次气喘吁吁地出现，然后稳稳落回了她的身边。
金发精灵严肃着脸认真思索是该把面前这人训一顿，还是训一顿，亦或是训一顿，却在第一个音节没发出时就僵硬了神色。
那是还沾着未化完积雪的玫瑰花蕾，由于天气的寒冷似乎被封存在了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内，而此时那位少女正举着它，带着温柔而宠溺的浅笑。
“时间来不及，我能找到的只有这么多，所以，只能将它赠予你，绘里。”
金发精灵的头脑中如遭重击，一时间竟然有些在那个笑容里晕眩迷醉了，她接过花朝后退了一步，感谢她背着月光站立，所以那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脸颊的热度如此之高，令精灵自己也为之震惊。
她的腰部撞上了栏杆，坚硬的触感才让她冷静了一些，她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让她不得留恋于温情时刻的事情，金发精灵犹豫了一下，将花收进了空间戒指里。
在清冷的月光下，蓝发剑士唇畔的笑容还未曾收敛，就化作了震惊的神色。
因为金发好友口气是如此坚决，她说：“海未，过几天我将告别。”
“我将前往精灵族。”
为什么?什么时候?园田海未想要这么问，却发觉喉头干涩无法发出声音。
是啊，她为什么会如此震惊，甚至感觉到难过？有什么理由去用这种语气询问好友？
而精灵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浅笑起来：“海未，也有属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寻找的答案，想要把握的东西吧。”
是的，我有。
“我也一样。”精灵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戒指，认真道。
是的，我知道。
蓝发剑士不由得将自己双手交握，不自觉地互相用力到发疼的地步，她低下头去，听见自己声音平静低沉，和心情截然相反：“那我们最好找公主殿下妥善商量这一切，为了你能真正一路顺风。”
她不该有任何依赖的感情出现，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可能，有那么多路，有那么多意外，有那么多人…都不可能理所当然在她身边。
那些不过数日的羁绊永远比不上个人选择，这是正确的，她亦然。
“海未。”只是她转过身打算离开阳台的时候，被好友唤住。
金发精灵强硬地拉住她的手臂，强迫她转回来看向她，让好友看那双碧蓝双眸中倒映着一个表情平静的自己。
“我将离去。”金发精灵这次用了精灵语，她松开握紧对方手臂的手，不自觉搭上对方肩头，轻声道：“但终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这个世界里，我选择和你同在。”
因为美食带走了穗乃果和凛，希和真姬终于有机会凑在一起说话，虽然也不是什么私密话题，比如说红发恶魔正在无声地用眼神谴责之前希不知去向。
我在这里被人踩脚，你居然吃饱喝足，黑暗神在上，我不做人了！
“哎呀哎呀，不过是太饿了出去看一看，还好碰见了这里的管家，她好心带我去觅食了。”受不了好友控诉的眼神，东条希连肉都吃不下去了，赔笑道。
“管家？”小泉花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似乎也终于逃出了众人的包围圈，她歪头想了一下笑着问东条希：“据我所知，侯爵府里已经有至少一年时间没有管家了。”
“就是…”碧眸魔法师思索了一下，开始用手比划：“高个子，比我要高，白色的束腰长跑，胸前戴着一个金色的独角兽家徽，银色头发墨蓝色眼睛，头发和侯爵大人一样的扎发。”
“….”棕发的公主殿下表情一僵，随即很快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爱丽丝？”
她环顾了一圈贵族们，直到和园田曜对上视线，直到黑发的侯爵来到她身边，她歪头笑道：“老师，爱丽丝回来了？”
“恩，回来了。”园田曜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依旧带着笑容：“出去了这么久总算回来了。”
“我们的学者还是这么喜欢考察风土人情，一点儿也不像是管家。”棕发的公主殿下似乎为这么亲昵的动作感到惊讶，立刻抗议道：“老师！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殿下说的有道理。”黑发女子对着两位一脸茫然的佣兵举杯致意，随即准备离开，她最后看了眼并肩而立的魔法师和恶魔：“只是殿下，毕竟还是我的小姑娘。”
待她走后，小泉花阳垂下眼眸，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几乎要将细长的杯子捏成碎片。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西木野真姬和东条希交换了一个只有对方能理解的眼神。
“殿下，你刚才说的学者是怎么回事？”红发恶魔轻声发问，顺便瞪了一眼旁边无所谓的魔法师，对方正在企图将好友盘中的食物也换给自己。
“啊，爱丽丝学者吗？她曾经是皇家学院最年轻的授课学者，但是却选择了辞去工作，来到老师家当了管家。”棕发女子回过神笑了笑，冲着紫发魔法师道：“老师的晚宴，永远不会存在什么端坐在长桌旁正式到连刀叉划动都不能发出声音，她就是这样的脾气，所以随便吃，不用在意什么。”
“不过爱丽丝自己说只是借助管家的工资来顺便养活一下自己的旅费，所以经常不见踪影。”小泉花阳看见绚濑绘里和园田海未终于进到了宴会厅，就朝着她俩扬了扬下巴，才继续道：“尽管如此，老师也没介意过，不过学者也是很有能力的人，至少她将园田家的商铺都打理得很好。”
“什么学者？”精灵的听力相当好，所以绚濑绘里还没走到面前就迫不及待发问。
小泉花阳只好将模样和资料再次描述一遍，却因为被星空凛扑回来分散了精神没能捕捉道，精灵脸上显而易见的惊讶和困惑。
这样的表情却被另外园田海未和西木野真姬尽收眼底，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蓝发剑士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收获了恶魔无奈的妥协眼神。
好吧好吧，我不好奇，黑暗神在上，我还是好好做人吧。
“殿下。”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绚濑绘里突然在大家都到齐的时候开口。
园田海未抿紧了唇不发一言，使得小泉花阳对于发生了什么开始疑惑：“嗯？”
“穗乃果是明天就走是吗？”金发精灵将杯中酒饮尽，这么问道。
“是的。”棕发的公主殿下只能就事论事的回答。
金发精灵平静道：“我想，我也要离开了，我将前往精灵族。”
酒杯碎裂的声音响起，众人有些诧异地看向红发剑士，她本人倒是无所谓地将碎片扔在桌上盘中，用手帕将伤口擦拭干净才微微挑唇道：“抱歉，一时激动。”
大家皆是沉默，如果连西木野真姬这种看似感情淡漠的人都会这样觉得，那么其他人的心情更是可想而知。
“我说，不要临时爆出这么大的消息啊。”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高坂穗乃果，她抖着声音扶额道。
“我知道了，我会询问一下格里芬顿家的船只…”浅紫色的眸子里晦涩不明，小泉花阳这么回答道。
园田曜独自一人站在门外走廊的月色之中。看着大厅内聚拢在一起的年轻佣兵们。她歪过头去，耳垂上夹着的秘银月亮正在散发着微光，黑发女子轻笑着说道：“明澈的月光，这么好的舞台而我是不是应该邀你共舞？”
“饶了我吧。”在远处的书房里，银色长发的学者如出一辙地做出了同样的歪头姿势，耳垂上黑色水晶打造的月亮散发出同样的微光。
“那颗旧星的星轨，终于开始模糊不清了。”
ps：恰好听歌听到“和你共舞到天明”这样的。
